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把星星摘给你

最佳损友

*听了一晚上的

他和林炜翔相性并不契合,刘青松从看林炜翔第一眼就隐隐有感觉。彼时林炜翔的眉毛真的有毛茸茸的淡眉耸在山根,也幸好他高挺的鼻梁和额头在脸上堆满的几两肥肉中还能把他的面容支撑出勉强的“浓眉大眼”,他握住自己的手心有黏湿的汗,刘青松不喜欢这感觉,于是在心里给这个小孩AD打低了几分。

 

 

林炜翔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在搭档心中踩着及格的门槛正式进入了刘青松的生活。刘青松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第一面林炜翔是这么觉得的。十五快朝着六的年岁拔足狂奔的少年第一次在比自己矮一点的大孩子面前露了怯,他缩着肩膀承受了刘青松足足两分钟的打量,腹议着他为什么要这样看我,手心也紧张得被汗弄得滑腻还未来得及在卫衣下摆擦擦刘青松的手就递到林炜翔的面前,“我是辅助刘青松。”

 

其实辅助刘青松他也听过,早前那认识这么多大神呢,连李相赫都没把FAKER的ID锻打出刃,更遑论后面一众空降的外援。国内的圈子就这么屁大点地方,谁挂了谁的机,谁昨天又骂人举报还没成功,前几个ID就这么明晃晃地在榜上挂着,想找着背后的人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林炜翔想那双手是不是不一样,好歹也是LPL的选手呢,他捏上刘青松包裹着纤细骨头的皮肉,白是挺白,只是手背绽出些许血管,手感着实不如他初中不小心牵过的女同桌的手。

 

 

小说里总有诸多反转,现实可能顶多一重,林炜翔在接下来几天艰涩相处里慢慢发觉刘青松并不如自己第一印象中那么让他难受,甚至在林炜翔动手套被套的时候走过来帮他捏住另外两个角然后两个人一起把它抻均匀。他小时候颇为喜欢这个活动每逢妈妈换新床具小林总是最积极的那个,于是他在合力牵匀被子时不自觉地咧开嘴。柔软有厚度的被子在他们的动作下在空中端出一个饱满的圆然后快速瘪下去,有些像叉开麻圆的过程后,林炜翔抬眼一看刘青松的嘴角也是勾着的。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那一瞬间电光火石劈下来林炜翔明白他为何带着笑,理由和自己一样的。

 

 

这种发现同类的小窃喜,像两只狭路相逢的小泥狗静默中角斗后一只突然在另一只的面前露出了自己柔软的肚皮,他的弱点全部暴露在他的面前,然后另一只愣然后躺在他的身边也露出了肚皮。

 

 

 

夜晚有些失眠的时候林炜翔就翻过身去对着侧睡着的刘青松吹吹气,那轻浮的气息连晚风都能将它拂去,也正是这样的微不足道的骚扰能把刘青松细碎的刘海轻轻撩起,林炜翔抱着被子角眼睛睁得大大的瞧着刘青松睡着的脸仿佛要在这坑坑巴巴的皮面上用目光炯炯烧灼出两个血窟窿。

 

 

“你烦不烦,看nm看。”刘青松的眉头差点拧在一起,眼睛还是没有睁开只是动了动嘴。

 

 

“你醒着?陪我说说话。”林炜翔的手被自己压得有点麻,他伸直了擦过刘青松睡前安放在胸前交叠的手背赶紧说了声对不起。

 

 

“说什么,你开头。”刘青松眼睛陡然睁开,他的眼角是有些细的,有点蝌蚪的形状,所以衬得“蝌蚪头”那特别大,加上被林炜翔打搅睡眠眼眶自然噙着水光,“我想想要说什么,刚刚训练赛你没听我的话……”

 

 

“行了行了,睡吧。”林炜翔一听就没了兴致,摆摆手表示认输,反倒是刘青松不依不饶拉开他鸵鸟避难盖着脸的被子,“你多听我的话,有的时候上头你看不见别的东西。”

 

 

得,认真起来了。林炜翔是背着窗子的,因此刘青松的面容被从浓云背后钻出的月亮照得很清楚,他的眼睛很亮,很干净,如果忽略睡觉凝在角落的眼屎的话。多年以后林炜翔看见上海初秋转凉的场馆的聚光灯下面,刘青松的眼睛依然亮得如此清澈,照映着他们以往而前蜿蜒的路途,他会感叹:改变的人是自己与刘青松,不变的人是刘青松。

 

 

深夜谈话也不仅限于比赛和完全的数落,刘青松有什么说什么,他甚至是最快察觉他情绪变动的那个,他会说,打得还可以,这是林炜翔在他嘴里的最好评价。如果换到外面,刘青松会在处理下路AD水平的问题时把自己也算进去。他说得最不像自己的话就是,我们,我们,我们,他还没适应,我也有锅,版本有些变动……嘿,这很神奇不是吗。林炜翔甚至以为那是写好的词,刘青松只是捧读而已。他们的正经谈话很少,相处第三年看上去还不如他们各自和黄芬的关系好,也只有林炜翔自己知道,正经谈话也许都被早年睡在一起的无数个夜晚给透支,兑换的东西也许输存在两个人心中深厚的默契。就像你用一座桥,拆开了造了另一座桥。林炜翔用自己可怜巴巴的文学细胞自顾自做了个比喻,而且觉得自己与刘青松这些年一路走来确实在践行这事。

 

 

 

挑些从前发生的事来怀念,林炜翔想不出来。他就记得上次自己失恋的时候,刘青松出门买了两瓶1664回来,是玻璃瓶的,蓝幽幽的瓶子被他放在地板的声音很清脆。林炜翔两天没洗澡被刘青松推着去了浴室开了比平时更热的水洗了个舒服,他出来时刘青松把浴巾扔给他示意把头发擦擦然后两个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索性坐在地上各举了一瓶,玻璃颈交碰时,林炜翔就已经感觉分手的伤痛不再那么刺着自己的心脏。后来他们躺在床上,又像以前无数次他骚扰刘青松那样,两个人在朦胧月光下倒在枕头上对视。

 

 

“不值得对吗。”林炜翔先问出口,不值得这个词在很多人安慰的嘴里出现了,他却没听刘青松说一句,也许是他天生对别人的事就不感兴趣,也许是他对他的事根本不伤心,也可能,是他不多言他人感情犹断的事。刘青松在他的注视下闭上眼睛,他听了75次自己的心在胸腔里咚咚跳的声音,目光依然不转移。

 

 

“别看着我。我不觉得不值得。”刘青松缓缓开口,林炜翔这才确认了他没有睡着,之前的沉默也许是在思考,当然不排除他打了个小盹的可能。“话其实都被别人说完了,本来就是她期待你长大嘛,失望在所难免。”刘青松两只手中指指头贴在一起,在说失望在说难免的时候分开,他的手已经抽条得很好看像花朵舒展的两瓣柔软也有力。“你有时候会觉得孤独,尤其是这个时候,”刘青松顿了顿继续说,“还是那句话嘛,人生来孤独。”手做完比喻后功成身退缩在他的胸前。林炜翔无言以对,他的辅助,刘青松有着和旁人不一样的想法,于万人中逆流,像一条孤绝的鱼往上游到他的面前告诉他,没有不值得这一回事。

 

 

他的面容稚气未脱,说话时认真犹如当年向他伸手的大孩子,可他那颗钻石一样的大脑填装的思维已然成熟为一个小男人。这使得他不自觉以他作为内心自己的依傍。

 

 

林炜翔想说些什么,在那个晚上,感谢的,还是叹 刘青松思维异于常人的。他都没开口就被刘青松一句晚安明天再说阻拦了。可是林炜翔记得很清楚,那天以后他们再没机会这么面对面躺下一方陪着一块失眠,对于电子竞技繁忙的他们来说睡眠时间太宝贵了,真一夜夜挥霍下去那就是傻子。

 

 

他们相性的确不太相调。说不上失落,林炜翔曾经无数次畅想他们要有一天退役了,还在一起共事的画面网络不通直接成了马赛克,他断了这个念头,因为他们是真的不太合适长时间待在一块,时间一长就会鸡飞狗跳,时间一长就会一地鸡毛。他听过刘青松说过,“想现在一块的五个人一起打到退役。”,也听过他说,“和一个人一起过十几年几十年不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吗。”也非刘青松双面人,林炜翔也能理解,作为从五个人中好不容易幸存下来同他一起退役的人他感动一起退役这样的少年热诚,也对后面的话表示理解。

 

 

倘若真让他和找过的女朋友任何一个结婚,然后两个人相守过十年,这样的未来是能得到的,林炜翔打消了念头,他懂刘青松的意思,他们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十年占有生命中的二分之一,几十年更是没体会过的成长,怎么就甘心甘愿没有恐惧地面对爱累积起来的责任呢。

 

 

 

二十一岁那年他们一起拿了对人生意义都颇为重要的冠军,从此开始兵荒马乱的生活,所有事情蜂拥而来像潮水一样把他们冲散冲得毫无气力,很多事情林炜翔都记不真切。他懂得一些细微末毫的事看似平淡无奇的事,比如一片树叶落在他的键盘上,猫儿跳过桌面在垫子踩了个梅花一样的脚印,这些再普通不过的事今天发生了也许再也不会有。有了刘青松的晚安明天说的教训林炜翔格外珍惜这些小事,他做过半夜整完游戏把大门开了用手机拍了一张暂时驻足的野猫们的事。就算几个人合起伙来嘲笑他,他也不想把原因讲出去,那会显得自己特别矫情,会显得很记仇,自然也会让当事人之二的刘青松感到尴尬。

 

 

二十一岁那年刘青松有了女朋友,是粉丝升级,一切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反观林炜翔早年恋爱不断到了正好的年纪空下来,实话实说他有些厌腻恋爱,可能是之前谈过太多揠苗助长的缘故,面对示好他很感恩,感激过后心是空空的,有点爱不动了。他笑自己,因为他看见刘青松的时候总会不自觉想起那个话没说完欲言又止的夜晚,刘青松逆着众人的想法说,没有不值得,只是人缘分深浅不一,她陪你走完这段路途,有的人能陪你走更久。林炜翔不知道刘青松打哈欠没说完的是不是,这条独自开始的路途即使沿途风景再靓丽再惹人驻足,同行的人再多,到了尽头依然只是一人罢了。他望向看着手机脸上浮现出有些痴的笑容的刘青松,不,他想不到那块去的。二十一的刘青松想不到,十九岁的刘青松也想不到的。他心觉他什么都通透只是从前小男人的假象笼罩着林炜翔的内心而已。

 

 

可是当林炜翔线理清楚之后没又半点幻想破灭的感觉,他反而觉得新的刘青松正从以那副皮囊作茧随时准备展开光艳翅膀。他好像学会了,也做好了肩负责任的准备。事实证明他的感觉是对的,刘青松是他们之中除了金泰相以外最先结婚的人。

 

 

原谅林炜翔的记忆是用年来分个大概,然后堆满以天没有过渡的最小计量的碎块。中间夹杂着某一个晚上,还是某几分钟。他觉得成长这件事一旦开始就是件太快的事,他们把酒促膝倾倒心事未完的晚上好像跟在身后转眼他就穿着比以前修身的西装去参加刘青松的婚礼了。他没答应新娘要把捧花扔给自己的建议,为什么啊,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她问得太突兀了,以至于林炜翔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自己都没思考过,他随手一指到伴娘团里的个穿着银灰简单礼服的女孩子,“不如给她吧。”她们个个都有花朵一样的容颜,看见他指过去时推推搡搡地笑做一团,他感到一丝促狭,近乎老者的考量让他心里都在笑自己。

 

 

 

为什么啊,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婚礼过后林炜翔才静下心思考起来,他想起很早之前他们都不太出名的时候,粉丝群只有十几个人,每天晚上都有人发语音飙歌,唱得特别好听特别好笑的都会被林炜翔举在刘青松耳边听完,刘青松还没这么重偶像包袱时还会笑得眼睛都没了双手抓着林炜翔的手还要再听。刘青松还买了贝印的眉刀给他修眉,一边修还说贝印的我看了好多都说好用。两个人的脸庞离得很近很近,连呼吸的空气可能都是同一团,刘青松的表情很专注,林炜翔自然也不敢乱动,刀片刮掉毛茬时轻微的咔咔响声,落下的会掉在刘青松的手指和他的眼睑上,指头移动和碎毛掉落的感觉犹如昆虫认识世界摇动自己触须的痒。很多人自然而然觉得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刘青松不敢动大刀,认真修整边缘完了拇指抹掉粘在林炜翔眼睑上的刺毛,“好了,睁开眼我看看效果。”

 

 

“……”他的眼睛是足够好看的,不用一点情绪就能营造出深情款款的目光,都感谢他的高额头有了深邃的眼窝,刘青松看见他睁眼短暂对视中他失了言,沉默中门口有了响动把刘青松一惊眉刀快得很也不认人就从他拇指吃着血过去了。林炜翔想也不想就把他的手拽过来用嘴抿住把出的血舔干净,等松了口抬头笑时,原先无言的气氛被打破,“脏死了。”

 

 

“哈哈。”林炜翔挠挠头。洗澡时挑了好几个角度把他修的眉毛连同眉眼年轻的脸庞都用手机记录下来。没料想几年后再看见储存在备份中的相片顿生陌生之感,他不能想起还是设身处地想到那个时候他想要所求,或者存下这瞬间时所思是什么。他确实好奇,时间本身是魔法,是变化,他感谢有果实供自己拼搏下来反馈,他也不喜它带走了太多东西,有的没的。

 

 

如他所料退役后两个人的交集甚少,本就相性不同。林炜翔了然于胸,他也知道刘青松亦然如此。要不然也不会心照不宣接受各自有路走,命运像骰子,每面邂逅完毕一段路途后又到个路口。刘青松比较特别,他们一起走的路特别特别长,长到他们二十岁时各自占有对方生命中四分之一,也特别坎坷,反正他们十几岁时看不穿他们的未来。真风平浪静了,刘青松也不再同行了,他用本人兴许都记不起的道理宽慰自己,“我不觉得不值得。”他们只是守候了各自成长一段路,两棵树不论怎样挨近生长总会影响各彼此,轨道分离是必然的事情。

 

 

哪怕过了很久,退役一个月两个月,婚礼结束三个月半年,提及在乎的人林炜翔第一时间想到还是刘青松,这几乎算是肌肉记忆了,如果大脑能算作肌肉的话。这就不得不提二十一岁那春盛年纪他们捧起奖杯后的采访,刘青松面对角度颇为暧昧的问题时的回答,林炜翔是刚好刷到看见的,前面的问题都算正常,后面两个要是他们任意一方是女生能算是拱火了。林炜翔笑了,心想不愧是刘青松,没什么意义,就队友吧。林炜翔最开始看完心里还有些酸楚的,可是想到要是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估计答案和刘青松不差,好歹说一下是朋友,可是朋友的确难以形容他们相伴的情谊,那几乎是一瞬间在水中打下桥柱厚重的感情。说是好朋友吧,就太幼稚了,像幼儿园小班的孩子一样还分什么朋友好朋友。他们只用朋友形容过于轻了,刘青松用队友,很合适。

 

 

他也知道刘青松在乎自己。多好,有这么一个人在乎你,你也镶嵌在他的生命里,是一块漂亮的宝石,你们两个因为彼此更光亮,也更完整。

 

 

没有人比他更特别,也没人比他更普通了。

 

 

林炜翔不想再过个几年队友几个相聚席间是沉闷的话题,饮酒也克制,他再也没喝过1664,它对于他来说是个通往过去的任意门,越过那道门他就能把床上的刘青松捉起来说没有讲完的人生大道理,他有看不尽的小男人模样可以看。修眉刀也一样的。他只想来日再见刘青松还愿意和他喝个痛快,别管什么形象还是回去会被老婆骂,什么都不用管他们去喝掉那夜未饮尽留在蓝幽幽玻璃瓶中的酒液,然后晕乎乎地躺回床上,他还想再听听过去多年刘青松对人生的见解。他现在可能觉得人不是孤独的了,也许偶尔,他是说,偶尔会觉得孤独,太正常不过了。

 

 

他联想到后面,人生后头一点的时光他们都变成了佝偻小老头(二十岁刘青松染灰头发也像个委屈小老头似的),个个出门都是维克托那应该怎么办,刘青松应该是害怕老去的,林炜翔想到那样子也打了个寒战,他们会约着见面吗,见面会说以前的事情吗。他不确定刘青松还记不记给他修眉把指头削了的事情。太多琐屑的事情被他记得毫发毕现。

 

 

 

多年以后不相见也没关系,林炜翔想,所谓白头偕老,不会局限于爱人之中。再说爱情友情亲情真是三个太武断的词,他们会白头偕老,只是天各一方。

 

 

 林炜翔已经不再畅想未来种种,在三十岁正朝着四十岁碾盘前进的年纪,他还是想搂着刘青松的肩膀手中的酒瓶应该空了,问他:

 

 

 我有痛快过,你有没有?

——fin

刘青松一定会点点头然后把自己的酒一饮而尽不再说话。

没有更爱他的人了,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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